一、意料中确定事件的发生

约翰迪尔（John Deer，世界工程机械世界巨头）撤出中国工程机械市场的传闻流传了很长时间，11月1号，传闻终于成为事实，撤出中国市场正式开始实施。

笔者在近年来许多文章中阐述了外资大象在中国的如此发展结局，就笔者看来，此事件是非常合理的，是预料中要发生的确定性的事件，没想到还是引起市场各方很大的关注与好奇，可能大多数人更多关注的是消息的本身。为此，笔者试图深入地分析此事件本身的前前后后和对工程机械其他外资大象（厂家）、代理商（狼）、终端客户的影响。

几年来，笔者曾经在：

• 《外资巨头大象会撤出中国市场吗？》

• 《中国工程机械的繁荣盛世还能持续多久？》

• 《谁会是2021年挖掘机市场竞争的出局者？》

• 《工程机械外资品牌与国产品牌的跌落与崛起》

• 《中国工程机械代理商会消亡吗？（下）》

等等多篇文章中预测和论述了如下几个目前已经成为事实的观点：

1. 格局的转换。在中国工程机械市场，国产大象一统天下的局面已经是没有悬念了，今后的国产与外资大象的竞争是在全球市场。

2. 角色的转变。世界的工程机械的老大美国卡特彼勒，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成不了中国老大已是定局。而世界巨头老二日本小松的市场占有率是全盛时期的几十分之一，已经是“被爱情遗忘的角落”，其市场份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3. 外资大象群体的困境。不论是欧美系、日系还是韩系，各自的市场覆盖率和市场占有率包括产品影响力逐渐成为市场的边缘化，其合理的商业选择是完全撤出中国市场还是名存实撤，迟早是议程之事。

二、确定性发生中的意外（笔者的误判）

约翰迪尔在2020年企业财报中，表现优秀，全年营业额392.6亿美元（约2400亿人民币），年利润达32.53亿美元。仅次于美国卡特彼勒，是地地道道的行业世界巨头大象。

笔者近年来的对市场分析文章中曾经以为，首先撤出中国市场的，最大可能性是那些中小规模的工程机械外资大象。可是真没有想到，作为实力雄厚的世界巨头大象约翰迪尔，率先行动，真是感觉有点意外，这显然是笔者的误判，估计也是绝大多数工程机械市场相关者的好奇之处！

三、约翰迪尔率先撤出的内外因果

1.农业机械板块的困境

在1979年，约翰迪尔农业机械进入中国市场，产品技术含量高(比如，棉花采摘的高端机型能全天24小时连续作业，在1小时内可以采收60亩棉花，是人工的600倍），多年来市场份额一直占据榜首，在中国有绝对的市场优势。可是根据中国农机工业协会和华经产业研究院整理数据，约翰迪尔采棉机销售占比从2017年的70%跌落到了2020年的14%， 而国产采棉机销售占比在日益增高。

从中国农业市场近来的变化，中国各巨头大象中联徐工柳工三一都要在农业机械进行巨大投入。约翰迪尔曾经在中国市场的优势会更加迅速失去，今后的处境定是越来越困难了。

2.工程机械板块的困局

对约翰迪尔工程机械退出中国市场，行业内有许多各种各样的说法，大多是人云亦云。笔者认为，一个世界工程机械巨头大象，不论其如何实力雄厚，可在商言商，进入中国工程机械行业已经“混了”十几年了，从头到尾一直是赔钱，就美国的企业股东利益为第一的原则，仅赔钱经营这一点，已经是撤出中国市场的足够理由了。至于其他各种市场因素的影响，可参考笔者这几年来的系列文章，其中已经不少相关讨论，此处不再多议。

3.新疆棉花事件

全球政治经济浮云多变，2021年3月24日随着“新疆棉事件”的发酵，其背后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各国对中国采取的出口管制和制裁。不仅特朗普签署了《2020新疆人权法案（Uyghur Human Rights Policy Act of 2020）》，还有众多法律和执行条例出笼。美国财政部海外资产管理控制办公室（OFAC）制裁，美国商务部工业和安全局（BIS）的出口管制《Export Administration Regulations》等等。没有多少人能弄清楚这些条款与在中国的美国企业是如何相关的，或者会有什么具体牵连。

约翰迪尔棉花采摘机在新疆地区的销量占据绝对优势，据有关统计的数据，在新疆地区棉花采摘机曾经份额高于90%。尽管2015年以后市场份额已经大幅下降，可仅仅在2017年到2020年的4年时间，约翰迪尔在新疆棉花产业的收入达到5亿美元（人民币33亿）。就这些市场实际情况，由于我们绝大多数人对美国相关法律了解甚少，也弄不清楚根据美国相关法律条款，约翰迪尔在“新疆事件”中可能有多少牵连。

OFAC掌握强有力的执法权限，可以对管辖范围内的实体或个人执行罚金。美国作为世界头号经济大国，其法律法规及政策会对他国乃至世界经济运行产生重大影响。美国企业可能会出现类似“华为孟晚舟”事件吗？

4.约翰迪尔困难的选择

对新疆的棉花事件，不论约翰迪尔其内心的真实意愿和价值观是什么，是不服从美国政府的各种法律条例？还是公开表态支持中国政府所为的合理性？或者是在中国市场与中国政府相违？答案很清楚，都是否定的。那么，中国市场还要不要了呢？

我们无法弄清楚约翰迪尔在“新疆棉花事件”究竟牵连多深，更不知道约翰迪尔如何执行美国政府这么多相关的法律条例的具体细则，也不可能知道约翰迪尔与中国政府相关机构是如何协调或沟通的，这都是企业的最高级的核心商业机密。但是它的最后的商业选择，与它的答案必然是相关的。

约翰迪尔陆续关闭了宁波的拖拉机工厂和天津的发动机工厂，而如今又正式宣布退出了工程机械中国市场，工程机械的相关工厂也会陆续关闭，约翰迪尔如此操作是在优化在中国的布局？还是要分步撤出中国？市场上自然有各种各样的看法和议论。

笔者认为，约翰迪尔的工程机械能在中国市场亏损经营十几年的底气，就是有中国农业机械的丰厚利润支持。而如今的市场形势，农业机械市场份额大幅下降，工程机械本来就是一直在亏损，农业机械与工程机械相互恶性牵连。那么，不论是“忍痛割爱”还是“丢卒保车”，都是对市场环境的合理的商业选择。当然，最终的选择也可能是农业机械也完全撤出中国市场，这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四、参照约翰迪尔的行为，外资大象去留的几个相关要素

1.外资大象所属国与中国政府的关系

当下世界政治经济风云突变的冲突中，外资大象对中国市场的去留，不仅仅是因为商业成功或失败，更重要的是要看外资大象所属国与中国政府的宏观政治经济取向是相向而行，还是背向而离。任何外资大象不论自身实力如何强大无比，都是无非预测更没有实力与此抗衡的，约翰迪尔现在的处境就是很好的案例。

2.参照约翰迪尔的选择，外资大象撤出的其他要素

除了以上的第一个重要要素，对外资大象在中国的撤出还有如下相关要素：

• 外资大象最顶层决策对中国政治经济和市场的认知和选择

• 继续在中国市场继续经营的前景

• 即使要撤出，在中国市场的已经投入的巨大重资产的变现方式

• 中国政府对外资大象已经形成的利润和资产变现，撤出中国时相关资金出境税的政策

• 中国政府有关机构对外资大象关闭工厂时劳资纠纷相关处理的可允许的政策

• 对曾经立过汗马功劳的狼（代理商）如何赔偿及债权遗留问题的处理

• 对在中国已经购买其产品终端客户的售后服务的连续性问题处理

显然，作为世界巨头大象的约翰迪尔，就以上这几个问题的具体操作，不论是与中国政府有关机构的交涉还是与其狼（代理商群体）的清算和了结方式，不管其最后的结果是什么，都会对其他外资大象在中国市场类似事件的选择产生长远影响（包括国产大象与狼的分手的清算）。笔者后有相关专文讨论。

五、参照约翰迪尔的选择，谁是外资大象撤出的下一个？

以笔者“观天象”之拙见，就当下全球政治经济之风云，和当下中国工程机械行业的实际情况，结合以上几个现实判据的客观条件：在中国市场的工程机械外资大象的群体里，接下来要撤出或者名存实撤中国市场的，大概率事件很可能发生在工程机械外资大象的日本系群体，至于是分步行动还是名存实撤，只不过是尽可能保护其商业利益最大化的手段而已。除非以上的几个客观条件都有翻天覆地的根本变化。

但愿以上都是笔者的误判，可“黑天鹅”的逻辑是，“你不知道的事要比你知道的事更有意义”。根据当前世界形势，如果有一天，美国的卡特彼勒，或者日本的小松都公开宣布，根据其本国政府的相关政策和在中国市场的实际经营环境，要完全撤出中国市场，以当下的约翰迪尔之例，你还会觉得意外或不可能发生吗？